早就想写一篇古风了,无奈文力有限,好在不算太残。
有一个小bug,但是没舍得删。
希望食用愉快~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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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810年5月,蓝雨国大败于微草国。
蓝雨国大将军黄少天战死,皇帝喻文州亲驾灵车,为其送行。
那天,牡丹园中牡丹败落,狼藉满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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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795年4月。
春风和煦,日光明媚。
蓝雨宫牡丹园,嫩粉的牡丹已然开了,玉笑珠香,风流潇洒。
喻文州立于花丛旁,浅蓝色的锦服衣袂飘飘。他俯身,掐下一朵,摊在手上。
在蓝雨国,这蓝,是身份的象征,敢着蓝色衣物的,必是留着皇族血统的人。而在蓝雨宫,这浅,却是低地位的象征——这天下都知道,蓝雨国的旗帜,是深蓝色的。
“看剑!”
少年清亮的叫喊声打破宁静。接着,风随剑起,喻文州还没来得及抓住手中的牡丹,它便被少年的剑挑起,接着被他碎成花瓣,落了一地。
那少年将剑收鞘,明亮的眼眸在喻文州身上来回打量。
喻文州也没恼,这浅黄色的锦衣和腰间的虎纹玉佩,他一眼就认出,这是蓝雨国将军之子,黄少天。
“这衣服,你是……”黄少天认得出这蓝色,却不认得眼前的人。也怪不得他,宫里稍有地位的皇子他都见过,这浅蓝色,他还是头一回见到。
“喻文州。”喻文州说。
“哦,七皇子。”人没见过,名倒是听其他皇子提起过。黄少天双手抱拳,行了个礼,“我是……”
“黄少天。”
没等自己报上姓名,对方细腻温润的声线已唤出他的名,和着春风通过耳朵,传入心中。
春雨一样,温和绵绵。
-2-
公元797年,喻文州拜魏琛为师,在蓝溪阁学习剑术。
“唉?七皇子,你怎么……”
隔日上课,黄少天见到他,惊讶的说不出完整的话。
彼时拿剑挑花的少年已经是魏琛最得意的弟子,持剑的样子也比前年英气了许多。
“来学剑法。”喻文州的语气仍然波澜不惊,“少天,不必叫的那般生分,若论辈分,我还要叫你一声师兄。”
“别别别使不得。”黄少天立刻慌乱的摆手,险些丢了手上的剑,“叫名就好叫名就好,文……文州?”
一向胆大如天的少年唯一一次胆怯却是唤他的名,喻文州弯起眉眼,温柔的眼神直落在少年稚气未脱的脸上。
“是,少天。”
-3-
公元800年,中秋。
本是二人做对打练习的时间,黄少天却趁着魏琛离开的几刻钟突然收剑,伏在喻文州耳边说起了悄悄话。
“在宫外么?”喻文州从那一堆私语中抽出重点。
“嗯,”黄少天忙点头,“我带你去吃桂花糕,那家小店,桂花糕做的好吃着呢。对了,还有烟火,我经常坐在屋顶上看,文州你在宫中绝对没见过。”
喻文州想了想,同意的应了声。
他本就庶出,又没有习武天赋,就那么成了弃儿。这样过了十几年,也该允许自己任性一回。
他跟在黄少天身后,尽量不那么引人注意。
黄少天提及的店,确实是小,在排队的人群簇拥下看不见入口。黄少天排在最后,招呼着喻文州在石阶上休息一下。
“不打紧,还没有累。”他拒绝,和黄少天一起站在队伍中。
天渐渐阴沉下来,长队也在缓缓前行。
和黄少天一起等待永远不会无聊,他总会天马行空的讲曾经。
他第一次提剑,没拿稳吓到了他家的大黄猫;他顽皮时扔石子穿破窗户纸砸破了花瓶,被他爹吊起来打。
讲累了,他便趴在喻文州的后背,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。
两人拿到两份桂花糕离开时,外边已经下起淅沥小雨。老人说,秋雨来得快去的也快,两人对视一眼,决定先在屋檐小避。
雨始终没有下大,细密的雨丝缠绕着,却一直没有断绝。
黄少天有些不耐烦,拍了拍喻文州的肩膀就冲到雨中。喻文州也没犹豫,跟着他就也了出去。
“文州啊,你小心别淋了桂花糕,好容易买到的!”雨中,黄少天不忘提醒。
“知道。”喻文州说着,抱着桂花糕的手臂也缩紧了一分。
雨还下着。
“少天。”喻文州突然停住脚步,温柔的唤着跑在前边的人。
“怎么?”黄少天也停住了,回走几步站到他的身边。
“与其被淋湿……”喻文州说着,手已经拆开桂花糕的包装,“不如就这么吃了。”
他取出一块,递给黄少天,接着又给自己取了一块,咬了一口。
“砰!”
突然的爆破声让两人一怔。短暂而奔放的花朵在天空上方突然绽放开来,转瞬即逝,如昙花一现。
那一刻,喻文州是盯着黄少天的。
看着烟花绽放的一瞬,被极光映亮的眼眸。看着光亮消失,却没被泯灭光芒的眼眸。
“少天。”他说,“桂花糕,真的很好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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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802年。
蓝溪阁失了喻文州的身影。
黄少天翘了课,借着父亲的令牌闯入皇宫,一路不知拉了多少宫女太监询问,终于在皇宫一隅寻到了喻文州的寝宫。
推开门,跌跌撞撞的冲进来时,喻文州正左手捧书,右手执笔,在宣纸上写着什么。
“少天怎么来了?”喻文州放下笔,眼神也落在了气喘吁吁的少年身上。
“看你今天没去练剑。”黄少天缓了口气,才回应。
喻文州的寝宫意外的简单朴实,黄少天打量了一圈,最后坐在了唯一一张可以坐人的椅子上。
“你等一下,我这里记完给你倒茶——我不喜欢人多,宫里没有伺候的人。”喻文州先安抚了人,接着又提起笔。
“别,不用麻烦。”黄少天起身,走到桌前,抓起喻文州桌上那碗茶,咕咚咕咚的全倒进了嘴里。
“你怎么看起书了?剑不练了?”恢复了力气,黄少天追问起来。
“不练了。”喻文州答的干脆,“你也看出来了,我不适合练剑,出剑太慢,要换成实战,怕是几次都要死在你手上了。”
“我想看看兵书。”他继续说。“不去蓝溪阁,怕是我也不好出宫。少天若是方便进宫,就来这找我吧。”
黄少天点点头,难得没有多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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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804年。
黄少天如往常一样进宫,顺着曲折的小路寻到宫邸,轻车熟路。
喻文州算着时辰,候在门口,亦如往常一样。
少年懵懂的年龄,黄少天提着不知名的剑站在早被遗忘的皇子面前说,我会成为你的利刃,你生命中的一切荆棘,由我来斩断。
喻文州浅笑,摇了摇头。
他说,少天,我只需你许我惜命,你自己的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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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元806年。
蓝雨国皇帝驾崩,宫廷政变,七皇子喻文州继承皇位。
新皇登基,即日封黄少天为大将军,赐宝剑冰雨,接替已辞官的黄父。
那日下朝,新帝邀新蓝雨大将军共游牡丹园。
“这下完了,再也不能对你说不了。”黄少天顽皮的眨着眼睛,跟在喻文州的身后。
“少天若不喜欢,拒绝便是。”温柔的笑和波澜不惊语气配合的天衣无缝。
“怎会不喜欢?”黄少天将玩笑当了真,立刻表态。
10年前,身着浅蓝色锦衣的少年如今已换上正黄色的龙袍,而那身着浅黄色锦衣的少年,也换上了象征蓝雨将军的深蓝色官服。
黄少天轻皱眉头。他担心有什么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悄然变化,自己却浑然不知,然后在某一时间给突然自己一个猝不及防的重创。
“少天。”
仍是多年前的温润声线,他看着喻文州俯身,掐下一朵牡丹花,摊在手上。
“你可还记得十年前,你用剑碎了我手上牡丹一事?”
“记得呢,”黄少天玩笑道,“文州此时提起,可是要报复?”
“怎会?”反问的语气,像极了刚刚的黄少天,“不如再碎一次?刚好试试冰雨。”
“好。”
把剑出鞘,剑起,花落。
原来有些事,真的不会随着时间变化。
-7-
公元808年8月,黄少天生辰。
一早,总管候在大殿门口,直到大臣们到齐,才幽幽的开口,陛下感染风寒,今日免朝,各位大人请回吧。
而同时,本该卧病在床的人却换了一身便装,领了早已知道早朝取消的将军出了宫。
“我说文州,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?”黄少天左顾右盼,生怕被人认出脸。
“两年来我都勤于政事,从未耽误,就这一天还不行?”喻文州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倒是你,别左顾右盼,当心人家当你是贼人抓去了。”
“他们那身手,还抓得到我?”黄少天不屑。
“那倒是。”喻文州说。
喻文州寻着记忆,到底是找到了当年那家小店。只是记忆太久,仍是饶了许多弯路。
“走了半天错路就为了寻这家店,一开始说清楚,我也好带路。”一到目的地,黄少天又抱怨起来。
喻文州没接话,跟店小二叫了一份桂花糕,一份梅花酒。
“今日便在店家吃完吧,被雨淋过的桂花糕,一次就够了。”喻文州说。
“说什么呢?”黄少天咬了口桂花糕,“本剑圣的生日,老天都给面子。”
黄少天说着,那阳光仿佛是响应,顺着未关的店门洒在了他的身上。
喻文州拿起酒壶,将两只酒盅斟满,其中一个递给黄少天。
“少天,生日快乐。”
酒盅相撞,风铃般好听。
喝完酒已是傍晚十分。喻文州微醺,黄少天却已晕的走不成直线。喻文州想扶他,可他偏偏犟,说自己没醉,继续着歪歪扭扭的步伐。
喻文州看不下去,强势的揽住他的肩膀,不再由着他的性子撒酒疯。
“喻文州!”黄少天被禁锢了身体,嘴却没被管住。他挣脱着,用手指着天空,高呼那人的名字。
“喻文州,我……”
那剩下的话语都被喻文州吞没与唇齿之间,黄少天睁大了眼睛,却在看到眼前人闭眼时的样子也任命的闭上了眼。
长久的气息交换。对方刚吃过的桂花糕,梅花酒。对方特有的味道,喻文州,黄少天。
许久才停止。
他们望着彼此。那一刻,天空烟火绽放,他们看见了对方眼中映着自己。
-8-
公元810年1月,微草国野心四起,正面与蓝雨国宣战。
蓝雨国应战,由黄少天将军亲自带兵。
临行前一夜,黄少天没有离宫,而是痴痴地站在牡丹园,望着一片无花无草的枯地,愣了神。
“你该叫我来陪你的。”早已习惯的温柔现于身后,一件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。
“啧,这仗还不知要打多久,临行前一天也不放我自己消停会?”黄少天挑眉。
“少天竟也会想消停?”喻文州打趣。
黄少天转过身,这才注意到喻文州手上还抱着一小坛酒。
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他问。
“这虽说是绿蚁醅新酒,但没有红泥小火炉呢。”黄少天说,“文州,出征前一天,我不能醉酒,我的酒量,你知道。”
时间仿佛回到了两年前,黄少天滑稽的步伐还在眼前。
“那这坛梅花酒,我便留到你回来。”喻文州不再坚持。
“一定。”是黄少天坚定的语气。
-9-
公元810年5月。
前方来报,微草军大胜,蓝雨军全灭,将军黄少天战死。
喻文州意外的平静,照样温和的笑着,只是右手紧紧的捏着那张信纸,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手上清晰可见。
他仍平静的主持早朝。
下朝,皇帝遣了身边一切随从,回了寝宫,取出那坛梅花酒,去了牡丹园。
没有人知道皇帝做了什么,只是从负责打扫的宫女嘴中听到,她去打扫的时候,看到败落的牡丹池中有一个碎掉的酒坛。
寝宫内,喻文州终于泣不成声。
这蓝雨,和他一起守才叫天下。如今失了黄少天,这天下,又算什么天下?
隔年4月,蓝雨国发丧,国君喻文州暴毙身亡,新帝卢瀚文即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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喻文州到底是离开了,在牡丹盛开的一季。
牡丹园仍是繁花盛开,他也仍着浅蓝锦服,却物是人非——他再也等不到记忆中的人。
离最后一次出宫,已然三年过去,喻文州凭着记忆,还是寻到了那家小店。
和黄少天有关的,他总是记的清楚。
好在店还在,掌柜也没换,只是两年过去,发丝间添了几根白发,老了些许。
店小二热情的引他坐下,他点了一份桂花糕。
从前香甜的糕点此时已食之无味,味觉仿佛随着那人的离开消失。
像是一种丢失解药的毒,侵蚀了他的一切。
喻文州放下筷子,苦笑。
“啪。”
一坛酒被人放在桌上,接着人也坐在了他对面。
喻文州抬眼,一向心如止水的人此时却难掩心中的惊愕和惊喜,两种感情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。
和记忆中一样的浅黄锦服,明亮的眼神,和清澈的声线。
他说,
“文州,天未晚,亦无雪,能饮一杯无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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